穆起寒说罢,便拢着浮夸的宽袖扬长而去,泛着珍珠光泽的两扇格子门在他身后自动闭合了。
陌生的房间中仅剩下了我一个人,我抽了抽鼻子,在身边终于空无一人后,才心痛得又一次难以自拔。
原来郎墨楼将一切都为我和女儿精心安排得妥当,我本该一步步按照他所安排得走下去就好,不料最后还是被我亲手所毁灭了。
可是,我能怎么办呢?
我若真的按照郎墨楼计划的在孽龙城养胎生子,那郎墨楼不出一个月内必会魂飞魄散,而我即便乖乖地养了胎生了子,在往后没了他的余生中孤苦伶仃地与我们的孩子相依为命,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样一细思,我似乎也不该再有任何的懊悔之意了,只是遗憾我如今无法去与郎墨楼亲口解释这些,我们唯能一个九霄天角,一个万尺海崖,两端各看一地黄花堆积了。
转眼。
我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掀开薄被下了床榻,房间里有单独的浴房,我洗去了脸上晕花的铅华,也用浸湿的浴巾擦净了身上血迹斑斑的狼狈。
穆起寒早替我准备好了孽龙城的新衣,是一袭镶绣着点点龙鳞的黑袍,我无心欣赏过多,披上袍子后便扎着仍然还在滴水的湿发,出了房门去寻找穆起寒了。
这座花柳如烟似锦的良香楼里灯火辉煌,富丽堂皇的长廊甬路中,熙熙攘攘地穿梭着大摇大摆的孽龙女子,那些打扮得妖娆妩媚的男娼们殷勤谄媚地被她们左拥右抱,于一间又一间的香房软阁中迂回徘徊着。
我木讷地行走在这不属于我的世界里,醉语嫣笑划过耳畔,我撑起脖颈仰望着房梁上一盏盏高高悬挂的大红灯笼,大片大片的凄凉与想念控制不住地在心窟中失控地翻滚泛滥。
“我说,本君的皇子妃,你走错方向了,”手腕忽然被人擒住,我驻下了脚下的步伐,转头看到的是穆起寒那张洋溢着媚笑的容颜,“你能不能别板着一张木头脸?我们各取所需,把戏给本君演开心了,本君今晚自有奖赏予你。”
倘若换做是从前,我指定要唾骂一顿穆起寒,可惜现在面对他说出这般戏谑的话来,我竟没有半寸的心思与他互怼了。
穆起寒大概也是看穿了我,他风逸一笑,弯起手臂拍了拍,对我说:“挽上来。”
我斜眼瞟了穆起寒一眼,被他捕捉到以后,他又是勾唇轻浮地笑道:“皇子妃你这是什么眼神?本君哪敢再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呢?那郎墨楼若是知道了,掘地三尺也得把我们孽龙城踏平了啊!”
我狠狠地白了穆起寒一眼,郎墨楼他之所以要我来孽龙城养胎生子,还不是因为孽龙城有着任谁都不可摧毁的结界能躲过乱世的纷争,可我也懒得反驳穆起寒了,恰好我腿上的伤以及腹下的疼痛都没痊愈,挽着他走路我也能有个支撑身体的力量。
于是,我就这样配合地挽着穆起寒走在他的身边,踏入了一间包厢。
包厢里香雾氤氲,缕缕沁香中混合着淡淡海盐的咸气,而厢房正中央的位置是一张椭圆形的珊瑚石案,案面上密密麻麻摆满了一盘一盘的山珍海味。
果真如穆朝寒所言,这是一席奢侈丰盛的海鲜宴,仅凭这样随意放眼一扫,就可以分辨出其中有龙虾、海参、鲍鱼、燕窝等等,还有许多我根本叫不上名字的珍馐美馔。
这会儿面对厢房门坐于主座的那个男人,就是方才还坐在轮椅上的孽龙城长皇子穆朝寒。
此时的他已经腰脊挺直地坐于软席之上了,而紧紧相邻着他,前脚替他用薄单盖腿,后脚又为他挽袖倒酒的人,则是那眉目如画的芷弦。
其余跪坐在案边一同参宴的,还有五、六名这良香楼里姽婳的男娼们,好笑的是在穆朝寒柔声地对芷弦说了句“别忙了”后,他们竟“齐唰唰”向芷弦投去了羡慕嫉妒恨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