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那焕焕夺目地嵌满夜明珠的奢华鲛辇,承载着郎墨楼和泉汐公主仅仅两个人,轻飘飘地向着灰暗的上空悬浮而去。
倚靠在辇窗边的我抿了抿唇瓣,放下了撩开的辇帘,一旁的穆起寒冷声地嗤笑了我一声,我无力地回飞给他一个白眼儿。
这会儿我们的九头龙辇也跟随在了泉汐的鲛辇后方,率领着大部队向鲛皇宫外,民间欢度泣花灯节的地点缓缓地腾驾着。
辇厢中,四四方方的橙色珊瑚礁案,乌濛濛与沧川太子相对而坐,一路上她都涨着一张樱·桃般红彤彤的小脸儿,垂着眼眸娇羞地不敢抬首,而穆起寒则依旧不改他的懒散,如一坨融了水的泥巴瘫卧在身后的鳞绣软席上。
“宛宛姑娘不是说,要为本殿温一壶你们特制的茶饮吗?”沧川太子见谁也不开口说话,就笑着问我打破沉寂。
“啊,是啊!”我这才想起来方才胡乱承诺的话,连忙摊开案面上的茶海,“太子殿下稍等。”
我故作娴熟地温了一壶当初我第一冫欠乘坐这九头龙辇时,穆起寒特意为我沏的海龟脑髓液,然后我笑盈盈地将冒着氤氲热气的水晶盏递到了沧川太子的手中:“殿下您品一品,这味道合不合您的口味?”
“那就谢谢宛宛姑娘了。”
沧川太子温文尔雅地一笑,拢着鲛绡宽袖接过水晶盏,优雅地吹了吹弥漫他尊容的热雾,继而喝下了一口盏中的海龟脑髓液。
我满怀期待地望着沧川太子,见他有些敛紧了他那两道优雅的浓眉,就趁他开口前抢先为他介绍道:“太子殿下觉得入喉如何?这可是我们孽龙城最昂贵的饮品呢,唯有孽龙族的贵族们才能够花重金喝得起它,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它可是遥遥不可期的。
毕竟嘛,这海龟脑髓液,都是从活过千年的海龟脑壳中涉取而来的呢,有‘排邪而安脏腑,悦脾爽志以盛气血’之说,既可以补中益气,又可以有平补保健的功效!
沧川太子若是喜爱这口,我就替你打包一些,你可以……”
我兴高采烈的话还未说话,沧川太子就忍不住发出猛烈地一阵呛咳,将口中的海龟脑髓液全部喷洒在珊瑚礁案面的薄绢上了,他白皙的脸颊也就此憋呛成了猪肝色。
“你、你说这是…什么?!”
“我说这是海龟脑髓液啊,”我茫然地挠了挠耳朵,“怎么了,难道不符殿下的偏好吗?”
这就很奇怪了,都是海里的玩意儿,这滴如黄金般昂贵的东西,怎么喝到沧川太子的口中就被嫌弃成这副模样了?
沧川太子听闻我的话,又是一阵猛咳,脸色也是极为不好看。
缩在角落中观戏的穆起寒,终于发出了一串幸灾乐祸的笑声,他一个鲤鱼打挺就从软席中坐起了身子,朝我展颜一笑,悠哉悠哉地说道:“海龟被鲛人族视为最受崇拜爱戴的神明,也是每一位鲛人心中最信奉、最神圣的龟神呢!”
当穆起寒说完这话,我双眸视线顿时僵固,直勾勾地盯着脸色极差的沧川太子,想说一万句道歉的话也没能说出半个字,只是恨不得立刻、马上就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要出来了!
……
不久后。
九头龙辇缓缓下降,我撩开辇帘向外望去,看到此时本该黑暗的虚空被鲛皇城外的万家灯火照得通透璀璨,民间的大街小巷上一座座楼台阁宇繁华瑰丽,目光所至之处皆是绚烂无比的火树琪花,笼罩在这座落于深海的鲛皇城“夜色”当中,美不胜收。
当我们下了龙辇,踏入的是一条笙歌鼎沸、箜篌浮响奏乐的古街,宽阔的街道上人潮人海、川流不息,大多数过往的人都是身披五彩鲛绡袍的鲛人女子,的确很少能看到有男子经过。
我一边跟随着穆起寒走在摩肩接踵的古街上,一边目不暇接地欣赏着周围的热闹非凡,这鲛皇城的鲛人女子个个容貌姣好,披散着鲛人族特有的海藻般浓密的卷发,美若天仙。
当她们注意到这街上忽然涌现出了良香楼近五十名的男娼们时,一个一个都忍不住掩唇惊叹,眸中泛出桃色,表现出一副想要上前搭讪却又羞于开口的扭捏模样。
若是没说错,这就是穆起寒想要看到的画面,也是他为孽龙族与鲛人族所搭构的最直接的桥梁。
“不是说这是鲛皇城民间自发的‘泣花灯节’的游街吗?怎么没见一盏什么泣花灯呢?”人潮中,与我们迎面而过的鲛人族女子都对穆起寒这个风流翩翩的男人投来炽热的目光,而我则困惑地偏首问身侧的穆起寒。
听闻我的疑问,泉汐公主隔着穆起寒大声回答我道:“时辰还未到,等一下宛宛姑娘你就知道啦!”
这泉汐一同我讲话,我才发现她的身边缺席了郎墨楼的身影,似乎从下了龙辇以后,我就没再见过郎墨楼了。
而偏偏此刻穆起寒就仿佛是我腹中的蛔虫,替我问泉汐公主:“公主为何此时一人游街呢?怎么没见戮星神君?”
“神君他说身体有些不适,晚一点再来寻我们。”
听到这个回复,我一时间都惊呆了,郎墨楼身体还能不适?我忍不住扁扁嘴,鬼知道他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我下意识地回首张望身后,却无意间瞥见与我们隔着人群的沧川太子,居然在与羞得抬不起脑袋的乌濛濛手牵手着!
见我发现了他们,沧川太子便朝我遥遥弯唇一笑,乌濛濛吓得赶忙抽回手,双颊通红得堪比残阳落日了。
我原先还打算给他们两个人来个神助攻,现在看来也大可不必多此一举了。正当我再回过头来的时候,就听见自一座方位十分遥远的钟楼里,忽然传来了一声贯彻长空的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