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如果有人在五天前离开北齐上京,而我却没有办法知道”范闲摇头说道:“如果真的是那女人来,消息一定掩藏的好。如果她真的来了东夷城,只怕就这两天便进了剑庐。”
他的眉头皱了起来,说道:“而我们却还在路上。”
史阐立心头微凛,轻声说道:“海棠姑娘就算提前去了东夷城,也影响不了什么。”
范闲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心里却想着卫华那小子,居然用这种摆不上台面的手段,给北齐的说客争取与四顾剑单独相会的时间,实在是有趣。
然而对北齐来说有趣的事,对如今的范闲来说,便是相当的无趣。所以当使团浩浩荡荡的车队刚进入龙山城时,他便召来了使团的官员及监察院部属,做出一个令下属们瞠目结舌的决定。
然而没有人敢反对范闲的决定。
又是一年chun来到,柳絮满天飘,飘飘洒洒千万里,仿似雪花于暖风中招摇。扶摇直上,遮城廓,掩海光,令得行人掩面疾走,做集体悲痛状,哪有半分享受感觉。
两个戴着笠帽的行商,就站在漫天的飞絮之中。很明显这是两个外地来的陌生人,一点都不厌憎这些恼人的柳絮,反而有些陶醉其中,站在马车之旁欣赏不止。
“真是人间至景,只是可惜把这座天下第一雄城遮住了,看不清楚模阿讫”年轻一些的笠帽客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顿时破坏了他赏chun的兴致。
他旁边那位年纪约大一些的笠帽客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怔怔地望着空中的柳絮,半晌后才醒过神来,淡淡说道:“那么大一座城,走近些自然看的清楚,这些柳絮小时候倒经常见,只不过是两天的功夫便散尽了,少爷你的运气不错不过说到人间至景,这几ri车过chun道,你都在睡觉,没看出是个好赏景的人。”
年轻的笠帽客抬起帽檐,眯着眼睛看着穿梭的行人行商,以及远方看不清楚的城池,露出了那张寻常端正的面容,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南庆范闲,不知为何,他冒着风险脱离了使团的大部队,只带着身旁那人,来到了东夷城前。
虽然东夷城此时应该不会对范闲动手,但谁知道北齐人在这处布下了怎样的安排,范闲如此行险本不应该,只是他有种复杂的预感,似乎自己必须提前来,不然四顾剑说不定便会倒向北边了。
而且在安全方面,他并不如何担心,虽说东夷城内九品高手云集,可是他如今已经是九品上的顶尖强者,加上身边这一位世间第一刺客,打不过人,逃跑应该不难。
身旁带着影子,就等若是带了监察院半个六处。
范闲回头看了影子一眼,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他此行东夷,让影子现出了身形,就在身边跟着自己,那些天底下无比了解自己的敌人,想必绝对猜不到。
少小离家老大回,范闲清楚影子为什么此刻表现出与往常大不同的感慨,以及为什么会忽然变得如此多话。
五竹叔离开前的话便越来越多了,身为他第一号崇拜者的影子的话也越来越多了,在范闲看来,这是很好的事情。
“难道这么多年,你都没有回来过”范闲忽然想到一件事情,惊讶问道。
影子将笠帽的帽檐往下压了压,挡着天下落下的飞絮,遮着自己的面孔,冷漠说道:“我杀不死他,回来做什么”
范闲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当年东夷城的灭门惨案太过怪异,除了用四顾剑发疯白痴来解释之外,根本说不大通。只是四顾剑身为大宗师,谁也不敢去问他什么,范闲即便想帮影子解决影响他一生的悲惨往事,也找不到线索。
“你那位白痴大哥马上就要死了。”他拍了拍影子的肩膀,叹息说道:“人死如灯灭,将来黄泉路上一家团聚再去问去。”
影子的肩膀僵了僵,说道:“他必须死在我的手上。”
范闲心情一紧,有些不知道自己带着影子回东夷城,这究竟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影子虽然许久未回东夷城,但毕竟少年之前,都是在这座大城之中长大,对于那些街道方向还记的清清楚楚,关于柳絮的阐述也没有说错,待他们二人走到东夷城近处时,天上的飞絮便已入了泥土,再也寻不到飞舞的痕迹。
范闲从车辕上跳了下来,看着周遭的热闹市井与行sè匆匆的商人们,感慨道:“果然是一座商城,只是去了飞絮,却也没有什么雄城感觉,实在是有些失望。”
他确实很失望,天下传闻,东夷城乃天下第一大城,没有料到待范闲真地看到这座城池时,竟然发现,这座所谓第一大城,竟然没有城墙,只是无数的市井楼房拼接而成
“东夷城建城极晚。”影子在一旁冷声说道:“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没有修过城墙。”
范闲看着塞满视野的灰sè楼宇,与层层叠叠的街道,暗自心惊,这东夷城的面积实在是大的有些可怕,听影子解释后皱眉说道:“可是如此大城,没有城墙,岂不是更容易被外敌所侵”
“最初的东夷城内,都是些好利商人和愚痴百姓,根本没有什么可以抵抗外敌的能力,即便花费无数,修起一座天险般的城墙,也不可能抵抗北齐或是南庆的大军有无城墙,对于东夷城的影响并不大。”
影子停顿了片刻后,说道:“有些人说,大兄就是东夷城的城墙,如果他活着,东夷城没有城墙,也无外敌敢来进犯,如果他死了,就算东夷城有千仞之墙,也依然是国破家亡的下场。”
范闲沉默许久,明白了东夷城不修高墙的隐义,他的目光投往东夷大城郊外的某处所在,暗想那位藏在剑庐里的东夷城城墙,在垮塌之前,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而那个人,是不是已经开始在剑庐里,试图修补这座城墙心上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