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忠的担心同样也是平卢军文臣武将们的担心,在他们看来,要想维系自己安全,那么就只能强基固本,而强基固本的首要就是要扩军,而扩军就得要有钱有粮。
钱粮从何处来?
平卢诸州土地不算肥沃,青州亦和徐州、扬州这等交通咽喉要道和商埠不同,无论是田租和商税都没什么值得一提的地方,要想立竿见影,唯有一法,夺下海州。
淮北财赋根基何在?盐铁之利。
盐,便是海州的制盐业;铁,便是徐州的冶铁业。
其他诸如颍亳二州的粮食,徐州泗州的商税,都要排在其后,排在第一的便是海州制盐业,海州沿海的盐场乃是淮北的财赋来源,甚至超过了徐州最为兴盛发达的冶铁业,煮海之利,非寻常之利可比。
哪怕随着楚州和扬州二州的盐业兴起,对海州盐场造成了巨大冲击,但是海州盐业仍然可以稳稳当当的压过徐州的冶铁业之利,占据淮北财赋来源首位。
而这也是平卢之所以一直念念不忘要夺下海州的只要原因,在他们看来,只要能夺下海州,那么平卢在财力匮乏上的这一致命缺陷便可得到弥补,而论粮食,棣齐淄青登莱密诸州虽然无法和淮南和中原诸州相比,但是仍然可以产出足够的粮食,当然这要看老天爷是否作美。
在平卢将臣们看来,当下就是平卢军南下的最好时机,虽然目前平卢的局面也很困难,出兵的消耗巨大,可能会给平卢军带来很大麻烦,但是仍然值得。
淮北正在飞速坠落,而另外一个可能对平卢军有些威胁的邻居泰宁军,则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在崩溃。
泰宁军的崩溃比想象中更为诡异离奇,但是却又在情理之中,空有三州之地,但是却从未建立起一个稳定的政权治理结构体系,几乎是靠军管的方式来攫取维系军队的生存,这样的政权不崩溃没有天理。
泰宁军在很多人看来,能坚持这么多年,已经是一个奇迹。
连续三年的水旱灾害最终还是摧毁了兖郓沂三州的生存基础,连寻常生活无虞的中等士民基本生活都难以维系时,当原来属于小士绅这个阶层都只能将自己的子女插标卖首时,这个地区的统治自然而然也就归于瓦解,无论是多么强大的军队,多么悍勇的统帅都无法解决这个死结。
泰宁军的崩溃使得平卢军一下子失去了这个一直威胁平卢军西面的敌人,只要平卢军愿意,它可以轻而易举的拿下沂州,甚至兖州。
兖郓沂三州中,除了郓州因为紧邻大梁腹地需要考虑大梁态度而没有纳入平卢军的视线外,兖州和沂州都纳入了平卢军攻伐计划中。
只是沂州多山,拿下价值不大,反倒是可能会背上一个巨大包袱,遭到了平卢军内部文臣们的坚决反对。
而兖州则是目前朱茂死守的要地,要拿下兖州当然可以,但就需要付出相当代价,毕竟困兽犹斗,朱茂虽然现在势穷力竭,但是真的要他根本,他也会不惜搏命一把。
平卢军内部尤其是文臣们最热烈的声音就是要拿下海州,甚至用“天予弗取,必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的话语来警告王守忠。
“晦之,我平卢七州之地,带甲八万,纵然袁氏或者江烽能侥幸得手徐州,难道他们就敢立起边衅,与我们平卢为敌?!”王守忠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慨然道:“我不信!我承认袁怀河与其几个后辈届时一代人杰,江烽亦是枭雄之辈,但淮北现在已是无主之地,各凭手段得之,他们能谋夺徐州,我为何就不能得海州?!”
应该说这个道理说起来没错,蔡州已经夺了淮北的颍亳二州,而淮右也虎口夺食的抢下了南颍州,这还没有算淮右吞并的庐濠二州。
这徐州五州之地,现在仅存三州,平卢也非弱者,为何就不能得海州?
天下没这个理!
问题是这是个不说理的世道。
李昪逼杨溥禅让,这个杨行密时代的权臣养子,一举夺下杨行密为子孙打下的吴地江山,这符合情义道理么?关中朝廷还不是一下子就来了敕令承认了?!
蔡州啥话不说直接就夺下颍亳二州,这两家之间还互为盟友,这合情合理么?关中朝廷还不是在颍亳而尚未安定下来,就把颍亳团练使职位就许给袁怀庆了?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兵不厌诈,弱肉强食,这才是这个世道生存下去的唯一法则,你承认也好,不遵守也好,就是这么回事,不以你的意志为转移。
平卢可以谋夺海州,但是拿下了徐州的袁氏或者江烽,他们会坐视本来就是最肥美一块被你平卢吞掉么?
如果平卢有这份实力来捍卫自己所得,那什么也不必说,胜者为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