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是我和伏羲之间的问题。”倾洹忽而笑了出来,左脸上露出了一个很浅的酒窝,从前从未见过,大抵是笑得过头了,“还是说,你说的是你自己?不过一个小错误,就被伏羲抛弃了?”
“……”帝止没有接话,一瞬间,瞳孔里露出了杀意。
薛眉一挑,想起前些日子里听司命和孟婆所说的关于他们四个人之间的事情,他忽然想起了帝辛:“是因为帝辛所有的事情都比你好,对吗?即便他顽劣不堪,但是却意外地比你更得伏羲的心。即便所有人都对你夸赞不已,但是在你眼里其实你根本比不过帝辛,你的自尊心在作祟。”
这事儿其实很明显,帝辛再不济却也是个十足的天才,性格再恶劣总也有优秀的一面。帝止呢,聪慧有余天才不够,只能用性格来弥补。逢人就微笑三分,待人温和谦卑有礼,与张狂的帝辛完全形成鲜明的对比。
说到底……帝止并不排斥与帝辛互换身份。他想,也许就是因为互换了身份,久目才能看到他,旁的人才能看到他甚至是注意到谦卑的他的存在。
“所以呢?”帝止笑,眼角都笑出了泪,“他最后不还是走了?不还是换了脸?最后,不还是我坐上了这天君之位?最后,久目喜欢的不还是帝止我而不是帝辛?”
是啊,到最后,还是帝止赢了,赢得了所有的一切。
倾洹也笑:“除了这张天君的位置,你还拿到了什么?久目没有同你在一起,世人纷纷记住的只有半路不见的帝辛,你还拿到了什么?”不等帝止开口,倾洹接着说,“你什么都没有,所以你见不得我同薛,所以你更见不得缠绿与毕。进而,你开始埋怨当年的伏羲,所以你觉得当年拆散你们的伏羲就不该在蛮荒活得如此潇洒,所以你决定把所有人都拖下水,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你自己的不顺畅。”
“对。”帝止点头,“你说的都对,然后呢?”
“其实说起来,这样也就没什么意思了。”倾洹伸手握住薛的手,然后举了起来,“你瞧瞧,我会和薛在一起,七千年七万年,一切都不会变的。”
帝止摇头:“不可能的,姻缘石上没有你们二者的名号,没有你们的姻缘簿,说什么都是徒劳。”
“姻缘簿不过是个幌子是个名号,有没有都一样。我与倾洹有心,还害怕这些?”薛冷笑,他也算是看出来了,什么天不天注定的,就算没有天命,他同倾洹不也在一起这么久了?
“呵呵,十殿想得可真开。”帝止掩面而笑,“十殿可知道这世上有天谴一说?”说着,他伸手一挥,宽大的袖子拂过薛的眼前,紧接着便是地府的景象出现在了二人面前,“这是你的地府,你可瞧清楚了。”
眼前的地府已然不是薛记忆之中的地府,那里苍茫一片,牛头马面忙得不可开交,到处都是鬼魂,鬼魂野鬼甚至肆意穿梭在十殿里头。由于孟婆的位置暂由旁人接替,大概是业务不熟悉,奈何桥这边乱成一团。再一转眼,一头十人高的野兽撞翻了孟婆汤锅,汤洒了一地,鬼魂四处逃窜。慌乱之间,牛头甚至被撞进了忘川河里。
怎么回事?
薛嘴唇哆嗦了一下,而后向前走了几步:“你到底对地府做了什么?那可是上古凶兽……你可是天君!”
“可别这么说。”帝止摆摆手,指着惨烈的地府,“你说得对,我毕竟也是天君,不可能会对自己的天下苍生做出一些什么。这啊,都是上天对你的报复,你违背了上天对你的旨意……”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薛拧眉,“幻境而已,你以为我不……”
“你想看一看南衍帝君吗?”帝止忽然转换了话题,唇角带着笑,“他啊,刚从地府回来,被汶靖帝君带回来的。十殿可想看一看?刚从忘川河归来的南衍帝君?”
倾洹一把拦在了薛的面前,挡住了两人之间的视线:“南衍帝君为何会去地府?真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不相信?”帝止忽然大笑了起来,觉着眼前这两人慌张不知所措却还要硬挺着的模样十分有趣,“跟本君来。”
说着,就率先走了出去。
薛脚步挪动了两步,看着纹丝不动的倾洹,脸上的表情有些绝望:“我想知道所有的一切……倾洹,那是我的地府。”
“你不是决定抛弃掉所有的一切了吗?”倾洹拽着薛的手腕,他总觉得,如果这个时候不拦着一点,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会后悔莫及,“薛,你可以选择不再管这些事的。”
“但我现在还是地府十殿,我做不到。倾洹……”薛指着自己的左胸口,“我的良心会疼。牛头马面跟了我这么多年,他们出了事我会很难过的。还有,沈苑和渊还在,地府那么多的冤魂……他们该怎么办?如果连地府都出了事情,他们又该往哪里去?”
“兼济天下?”倾洹捏紧薛的手腕,脸色阴沉,“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薛,如果你的想法里你担心的人永远不把我放在第一位,那你与我之间还纠缠这些做什么?”他是难过了极了,他满心想着的是如何把薛带离那个位置,而薛却满心想着的是所谓的天下苍生,所谓的地府众人。
没有人应该是如此无私的,况且……薛无私了这么多年,合该自私一些了。
“不是这样的。”薛摇了摇头,他也是自私的,只是他不希望他的自私是建立在旁的人的痛苦之上。他的自私合该是他来承担……“倾洹,你想一想沈苑,当年我欠了他的又是我把他带入地府,他不该承受这无妄之灾。你再想一想渊,当年若不是他从阴鬼道里把我带回地府,一切的一切就不会再发生,你与我……我死在阴鬼道,你,终生忘记我。”
“我从来都不曾失忆!”倾洹低声嘶吼,“什么忘忧草?我怎么可能甘愿吃下那样的东西?你真以为失忆了还能再想起一切?那都是戏本子里的故事!”
薛倒退两步,手腕却还在倾洹的手里:“那你……”
“当初不过是权宜之计……薛,我不可能再放过你一次。”倾洹一用力,把薛拉回怀抱里,“不管如何,我都不会再松手了。”
这世间,最可怕的,莫过于一人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