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见这盆子真的摔不破,就你买一只,我买一只,以为捡到了宝贝。当时刘玉萍脑袋一热,竟然一口气买了三个,谁知还没提进屋里,其中一个就啪嗒掉在地上,塑料盆底部直接破了一个大洞。再去找那卖塑料盆的,早跑没影了。
此刻,老妈刘玉翠没抱了大盆子洗衣服,而是在门外面和一个推着架子车卖煤球的讨价还价。
煤球就是俗话说的蜂窝煤,九十年代初,在那个能源匮乏不讲环保的年代,人们生活没有啥新能源,没有电磁炉,液化气和天燃气也还没普及,很多人家做饭取暖烧水靠的都是煤火炉烧煤球,因此卖煤球在很多地方都很常见,往往一个大汉拉着一车的煤球,吆喝着,走街串户,卖给那些有需要的人。
那些勤快的煤球贩,一天可以拉三四车的煤球来卖,一块煤球两分钱,一车大概五百块,那就是10块钱,如果能卖掉三车,那就能赚到30块钱,对于这些没啥文化,只有一把力气的汉子们来说,绝对是个很赚钱的营生。
也正因为如此,卖煤球的也分地盘,分帮派。往往哪个村子哪个镇子是你的地盘,其他人就不能贸然窜进来,被发现你乱闯进去做买卖,是要引起械斗的。除此之外,为了追求最大的利润,有一些卖煤球的甚至和一些偷盗煤渣的联合在一起,像炼钢厂,冷冻厂,以及棉纺厂等,煤渣供需较大的厂矿,就都会有一些“能人”暗地里做倒卖煤渣的买卖,而这其中就有这些卖煤球者的身影。
可以说,在这个逐渐向钱看的奔腾年代,卖煤球的貌似都是生活在社会最低层的人,但吃苦耐劳和彪悍凶猛两种不同的标签,也紧贴在他们身上。
此刻,站在大门外面,和刘玉萍讨价还价的汉子就属于这种人。体形魁梧,肌肉结实,穿着一件破烂的看不清颜色和图案的工字形背心,浑身上下脏兮兮,脸上,头发上全都沾染了很多黑色的煤渣,猛地看去,和那些下矿挖煤的煤炭工人差不多。
在汉子身后,停着一辆架子车,架子车上面全都是黑乎乎的蜂窝煤。一个三四岁干瘦的小黑孩子,就坐在架子车前面,屁股下垫着一块纸板,穿着米老鼠图案的凉鞋,手里拿着一块黑乎乎的干馍在啃着吃,偶尔看一眼陈天朗家院子里的大槐树,树上停着一只搔首弄姿的麻雀,麻雀冲他叽叽喳喳,他就冲麻雀发出咯咯笑声,丝毫没留意到自己父亲正在和这家的女主人为了五毛钱在努力地讨价还价。
最后,卖煤球的汉子放弃了,在这个逐渐变热的季节本来生意就很难做,不像冬天,人们抢着买,天一热,烧煤炉的人就少,大多数都是用土灶做饭,烧麦秸和干柴。二百块煤球,一共才卖了三块五毛钱,如果放到大冬天,是可以卖到五块钱的。
不过汉子也不肯吃亏,少五毛钱可以,这两百块煤球你自己搬进屋里头,我可不会搭手。
刘玉萍很高兴,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硬是二百块煤球四块钱,被她砍成了三块五,直接少了五毛钱。至于搬煤球这样的重活她可是不会做的,使唤不动这个卖煤的,难道还使唤不动自己儿子?所以刘玉萍就扯了大嗓门,把陈天朗从床上喊了起来。
得知事情的前因后果,陈天朗有些哭笑不得,为了省下五毛钱,老妈把自己当免费劳力使唤了。
“你小子安安生生地给我搬煤球,我进去你给做饭!记着啊,捡好的搬,别搬那些烂的……”刘玉萍叮嘱完儿子,就扭腰去厨房做饭了,只留下陈天朗一个人苦瞪着那两百块黑乎乎的煤球,思忖着该从哪个地方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