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必须得死!”
凯兹亚瞪着眼前的镜子,阴冷地吐出每一个字。
她对吉尔伯特吼出过同样的话。那个狡猾的老家伙只会叹着气,在她面前摆出一个又一个的理由。告诉她不能这样,不能那样……每一个理由她都无法反驳,每一个理由她都不想理会。
而赛尔西奥……他看她的眼神,就像她才是那个杀人凶手!——就算她是,她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他,他永远也不该用那种眼神来看自己的母亲!
凯兹亚抓起桌面上一个银制的少女半身像,猛地转身砸向斜斜地靠在窗边的男人,声嘶力竭地吼道:“你一开始就该杀了他!是他!而不是乔金!!”
如果一开始就知道男人会这么做……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阻止。
那毕竟是她的孩子们的父亲。
男人轻松地侧身躲开,看着半身像沉重地砸在墙壁上,又无力地落下,眼中掠过一丝寒意。
“然后呢?”他冷冷地问道。“你觉得乔金会对博雷纳的死不闻不问?你觉得他不会倾尽全力查清楚是谁害死了他亲爱的儿子?你觉得他会查出些什么?我可是听说美丽的凯兹亚王后有一个情人,而塞尔西奥根本不是国王的儿子……你以为他会没听说过?”
又一件无辜的琉璃摆设擦过他耳边,在他身边的墙壁上碎裂开来。
“谁敢这么说!”凯兹亚怒不可遏地站了起来。“塞尔西奥当然是乔金的儿子!!”
“可他长得像你……却一点也不像乔金。不像博雷纳,跟他年轻时几乎一摸一样。”男人擦掉脸颊上一点被擦伤的血迹,“你觉得人们会怎么想?谣言能毁掉博雷纳,也能轻而易举地毁掉你……凯兹亚,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他的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点温柔的叹息。
年轻时他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天真与任性——当然,还有那时凯兹亚?隆弗盛放的美丽。她的骄傲与蛮横,甚至不经意间的残忍。都让那一场游戏变得更加令人兴奋……即使曾经不只是游戏,如今也只剩了灰色的残影。如同他的前半个人生。
他比凯兹亚更热切地想要博雷纳的命,那个人却总是能一次又一次地逃脱,有时他怀疑这是不是某个神祗所开的玩笑……可有人曾经告诉过他:“诸神没这份闲心,他们连自己都快顾不上了。”
但有近万人和他一起目睹了奇迹——几百年不曾发生过的奇迹。传说唯有诸神能让死者复生,而神祗选择了博雷纳?德朱里,那个夺走了他的左手……他的人生的家伙。
他的左肩至今仍会隐隐作痛,左手能做不少简单的动作,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什么差别……却终究是死的——没有生命的,冰冷的金属与皮革,精巧得近乎美丽的,岩石与动物的尸体。
费什为他请来过无数牧师,那些无用的家伙只会一遍遍重复。他们无法让已经死去的东西复生,无论是全部,还是一部分。
只有一个灰发灰眼的半精灵牧师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之后告诉费什:“他的手在哪儿?如果没有烂光。也许还有办法。”
他当时几乎歇斯底里地笑起来——谁能有办法从维因兹河里捞出一只断掉的左手,如果它还没有被鱼吃光的话?如果向水神祈祷的话,她会让波涛给他送回来吗?
最可笑的是,他偏偏是个左撇子。
每个人都告诉他,他可以学习如何使用右手,像个正常人那样。仿佛那是种安慰——可缺了一只手,他根本就已经不可能再“正常”!
而博雷纳。那个本该在他身边保护他,却把他扔在敌人的包围中的人,他曾经的朋友……第一次他其实并不是真的想要杀了他,只是再也无法忍受他依旧能健康地在演武场上与人比试,并在胜利时发出他熟悉的大笑。
那笑声简直能让他发疯——在发现他时突然换上的,带着同情与愧疚的微笑,更让他只想把那虚假的笑容连同博雷纳的脸皮一起撕下来。
他只是想要给他一点教训……博雷纳走运地毫发无伤,却直接去告诉了费什,而费什?克罗夫勒,他亲生的父亲,巴拉赫可敬的领主大人,为了他妻子的侍女的儿子,将他赶出了家门。
他至今仍记得那时的绝望与茫然,但他赶走了追上来的伊森,他的弟弟,咬着牙离开了那里……至少,他永不会摇尾乞怜。
无论对人,还是对神。
“伊莱?克罗夫勒!”凯兹亚恼怒的呼唤在他耳边响起,“你在听吗?!”
他并没有听见——但他猜得出那是什么。
“当然。”他懒懒地回答,“他会死的,我向你保证。”
他失败了一次,两次,三次……或者四次。
他的确想不到博雷纳会谨慎得在自己的房间里藏个牧师,但他总不可能永远把牧师带在身边。
而伊森,那个连剑都拿不起来的弟弟又能对他怎么样?
即使如今他也无法再挥剑——
至少,还有黑暗是他的朋友,恐惧是他的武器。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