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下了杨桃给我熬制的落胎药以后,我早早就洗漱钻进了被窝,蜷缩在小小的床榻上我百骸冰寒,用锦被蒙住脑袋哭得透不过气。
睡袍的胸襟被我攥得褶皱,手指骨节也都僵硬得近乎要断裂了,仿佛这样才能稍稍缓解那令我窒息的痛楚。
为什么心会这样痛呢?痛得我余生都再也缓不过来了……
我以为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源于对郎墨楼的爱,我自认为我爱得伟大、爱得无私、爱得透彻,可是在最后一滴毒药被滑下喉咙以后,我以为的以为竟然全部都自己被推翻了。
那是我们共同的骨肉,是我能回馈郎墨楼给予我铺天盖地的爱与守护,最好的礼物,每每我闭上眼睛浮现的都是郎墨楼贴在我腹部时,那满目的期盼还带着一丝丝憨涩吃紧的模样。
我杀死了平行时空的郎墨楼,又残害了泾阳国那些无辜的封地百姓,这最后一道,全部都用我腹中胎儿的性命偿还了。
所以你看,天道轮回,因果算数,报应终究如约而至,不是吗?
苍天饶过谁。
……
次日清早,我肿着一双被隔夜的泪水浸泡得肿胀的核桃眼,早早起床。
拉开刺绣着兰花金纹的窗帘,我看到窗外彤云锁雾,乌压压的天色默契地烘托了我万分沉重的心情。
愁对镜台,我晨妆漫染。
一头及腰的墨发一半拢挽一半披散于背,箫儿不知何时已经替我买回了崭新的化妆品,我下意识地用漆黑的眼脂一遍遍厚涂着红肿的眼眶,就连唇脂的色号也选择了不艳丽的豆沙红。
抬眸望向镜中,便发觉自己竟涂了一副诡谲的妆容。
穿惯了朱红色的长裙,此时此刻我换上了一袭墨黑的旗袍裙,裙面上仅仅点缀着几株黄粉交替的兰花瓣,侧分衩的裙摆下展露出两条瘦成竹竿的腿,更何况我的肤色本身就偏白,这样从镜子里望上去,黑白一衬,反倒有了一种病恹十足的凄美。
等我梳妆都完毕了,也没见郎墨楼来敲我的房门,可当我主动地打开房门后,才发现郎墨楼正静静地一个人双手插兜,倚靠在楼梯的栏杆旁等待着我。
“你怎么在这里等我?”我难免有些惊诧,“为什么不进来?”
郎墨楼闻声抬眸,看到我的一瞬间明显唇角一抽,眉峰不易察觉地拢了拢。
“穿成这样做什么?”他沉声问我。
“你不是也一样吗?”我眨眼反问。
有时候,两个相爱的人过于默契,并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往日的郎墨楼,最习惯穿一尘不染的白衬衣搭配黑色的西裤,可此时面前的郎墨楼再没有了那件能将他刻绘成天使一样的白衣,穿着的只是宛若活在地狱最底层那恶魔般的一身黑衣了。
面对我的脱口反问,郎墨楼眸底寒光一现,像极了凛冬时房檐角下凝结的冰锥。
“走吧。”郎墨楼挑了挑如锋的剑眉,牵起我的手带我下楼,向晚烟楼外走去。
因为腿伤还未完全痊愈,所以我走得也是有些缓慢,被郎墨楼牵着在他身侧连蹦带跳的,刚踏出院门后,郎墨楼就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不走了?”我困惑地问他。
可他没回答我,反而弯下腰一下子将我打横地抱起来,指骨分明的手就搂在我的腰际偏上靠近敏感的位置,提起大步抱着我一路穿梭在绿荫如盖的山径间。
“干吗突然抱我啊?”我双手吊挽着郎墨楼的脖子,望着他俊美得令人眩晕的侧颜,“是不是嫌弃我走得慢了?”
“是迫不及待想给小家伙儿挑衣裳。”
箫儿开着车子在公路的边缘等待着我们,上了车以后,车厢中的气氛有些古怪,或许是我心虚的原因吧。我和郎墨楼坐在后排的座椅中,郎墨楼偏过脑袋望着窗外一晃而过的山景,我从车窗的玻璃反光能看到他秀窄的眉眼。